我是長青村的媳婦

萬歲車廂
2019-09-20
活到哪,學到哪
2019-09-20

夜深人靜

捫心自問

為什麼我要做這件事

為什麼我要繼續留在這裡

為什麼我要付出這麼多

為什麼我要承受外界的質疑

為什麼我要承擔原本與我無關的壓力與責任

為什麼我要忍受長者層出不窮的問題

為什麼我要包容工作人員的個人情緒

為什麼又為什麼又為麼

太多問號」盤旋不去?

問自我無數個為什麼

 

委屈襲來為誰辛苦為誰忙?

到底自己究竟為誰辛苦?為誰忙?這些長者與我非親非故,甚至原來不認識;問自己這麼做值得嗎?這般辛苦又飽受委曲!

如果付出這些心力是認真重建原經營的餐廳?迅速恢復「七巧高山野菜屋」老闆娘的身分,921地震來襲前,生意那樣好,即便災後將近五年光景,偶或接到昔日客人來電訂餐,若說我內心不激動,絕不可能,然這些百感交錯的悸動,豈是三言兩語能道盡!

 

921地震前,我們的餐廳常上各種媒體,不論報導的是野菜美饌或是子華的陶藝創作,或許我們已是名利雙收!而,到底為什麼我要做這件事?真是吃力不

討好!常深思反覆逼問自我:「如果最疼愛我的父親與台北的婆婆還建在,他們會如何看待我做的這件事呢?」

 

「接村長」真是一時衝動,原想短時間階段性的任務,數個月便能離開,重建自己的餐廳,恢復原本的生活。原認為自己能力還可;原以為能輕鬆勝任;原推想只為921地震後頓失所依急需協助的長者,找一處擋風避雨又三餐有熱飯菜的居住所在,原以為……。後來,方知自己太天真。傻楞楞想——當幾個月義工就離開,率性說了大話:「只要在長青村一天就不支領薪水!」

 

記不清多少回夜半獨處,對未來徬徨的我,疑惑這樣做「對」嗎?曾想逃離,也想退縮,快卸下肩膀重擔,輕鬆過日子,更想恢復震前安逸自在的生活。

 

921地震襲來前的多年是生命最幸福美好的歲月,原本虧損的餐廳賺錢了,還清所有負債。婆婆病逝後,唯一的小姑搬抵埔里,全家三口,和樂融融,夫妻感情經衝突挫折後,更加相知相惜;有許多階層的好朋友,有房子、車子,雖然不是很好,該有都有了,年年出國旅遊,一切的一切是美好平安,怎知會遭逢百年大地震呢?

 

深藏內心的掙扎與思索,絕不能輕易流露。某日早晨,九十幾歲阿嬤望著我,輕輕拉起我的手說:「妳怎麼了?為什麼沒有笑容?」阿嬤退化到重聽嚴重,一時不知當如何解釋,身心俱疲的我,搖搖頭,對她解釋:「沒什麼!」接著,阿嬤大聲說:「妳不能生病,不能倒喔!妳倒了,我們怎麼辦?」煞時,心底感觸更

複雜,若我沒有笑容,長者很擔憂——彷彿沒有明天。

 

此時的我是又喜又憂,喜的是:長者很關心信任我;憂的是:責任更沉重——我不能只為自己活,我的喜、怒、哀、樂牽動許多長者的心情與生活;心痛的則是——活過大半輩子,我竟是從原不認識又無血緣的長者身上覓著安心溫暖的依偎。

 

一位阿嬤住在長青村接近百歲,與其家人溝通:「家族有百歲人瑞是多麼不容易,應該特別珍惜,接老人家好好孝順,頤養天年,因為照顧百歲的阿嬤對我們壓力很大,深怕稍有閃失。」幾經溝通,晚輩終於點頭接回家中的寶。阿嬤離開前,我刻意等候在村口,與她話別,阿嬤慢慢走來,靠近我時,忽地雙腳一彎,乍見苗頭不對,我立刻先跪下說:「阿嬤,妳在做什麼?」。她慢慢說:「謝謝你們這幾年的照顧」,「千萬不要——我真心承受不起這樣的感謝。」淚水早模糊雙眼視的我,含糊不清泣說著。

 

長者與我們是災民不是難民

 

心處矛盾的我,深諳不僅為自己而活,因肩負許多長者的生命與生活,不斷告誡自我:毋須在乎外界的看法或批評!丈夫與我齊心協力明瞭所有的作為與實踐最重要,我們過的該過生活,無關他人的異樣眼光,所有的我們願意承受面對。

 

初期,長青村缺乏基本的生活設備,非常克難,為了讓長者生活的環境較好,儘快改善生活的條件,我們多方努力尋找相關資源,卻聽聞:「要記住你們的相關設備別太好,即使自己動手做,若是太好,外界以為長青村有錢又有很多資源呢!」出現這種聲音,著實讓我掙扎許久,如果爭取更多資源,博得更多同情,卻讓長者生活在很差的環境,對嗎?

 

真正的重點是:我們是「災民」,而不是「難民」。

 

十多年的事實證明,如沒有各方即時的協助,我沒有能力照顧這麼多長者與工作人員,央請社會各界幫助我們,得讓對方深入理解我們,向來長青村是開放的,任何人只要有心想關懷這些長者,欲付出愛心,我們都很歡迎,無論出錢或出力,不過,會不會造成長者的困擾呢?會不會影響長者固定生活起居呢?會不會讓長者覺得自己身處動物園般得供人參觀呢?會不會……?如何能兩全齊美呢?

 

思考所有細節,得面面俱到,前來幫忙朋友不以悲憫、施捨眼光看待長者,而站在關懷與尊重立場來訪;我循序漸進告訴長者,突來的天災讓大家受苦受難住一起。建立這樣沒血緣關係的大家庭,因年紀的關係,亟需要社會大眾協助幫忙,我們嘗試一步步自立自強、種菜、賣感恩咖啡、栽種植物義賣……等,「身為災民的我們要活的有尊嚴」,請對待來訪朋友是抵家作客的客人。多年來,長者接待來訪的客人,沒有絲毫排斥,反而藉由溫馨的接觸,長者沒產生被遺棄的感覺,主動幫忙接待招呼訪客。

 

沒法割捨離開的三大原因

 

不斷思前想後,我為何沒離開?,除了沒有離開的適當機會,主要原因有三:

一、長青村從無到有,是我和老人家、工作人員點點滴滴努力而來,是上千上萬社會大眾愛心人士有錢出錢、有力出力,長時間架構起來,是政府與民間共同協助得來,實在太不容易。對這些幫助過長青村的團體、個人,我有責任,他們的信任與協助,我怎能一走了之?

二、與長者無分晝夜生活十多年,從原本不相識到成為一家人,我們共同經歷許多打擊、挫折,一起哭,一起笑,有爭執,有生氣,有哀傷,有歡樂。現實生活中,彼此學習與了解,因為了解,割捨不下他們,不是因他們可憐,是因為他們幾乎走抵人生終點站,有太多無奈、無助;不因為他們獨居無依,其實有子女的長者比沒子女的長者還可憐,沒子女的長者早就有心理準備,老年會獨自生活,沒有依靠,接受社會救助是應該的。反之,有子女的長者,一生為子女付出心力、勞力,辛辛苦苦養兒育女,無非期望老了有人照顧、陪伴,往往事與願違,子女因種種理由無法奉養,他們有多不平衡;接受社會的救助,心有多不安;自己吃住無慮,卻牽掛兒孫是否安好?房租付了沒?孫子有無否夠註冊費?,想想有多傻,兒孫輩不能盡孝道,若外人詢問,還找盡各種理由替兒孫解釋,沒法說給別人聽,也許是安慰自我,多麼無奈!

每位長者是一個故事,一個個案,一個問題,有許多長者是老人福利的邊緣人,如果他(她)們是我的父母或公婆,我能放下他們不管嗎?倘若當初幫他們,給他們希望,確選擇離開,是否對他們太殘忍?

三、每個人都會老。多年來,思考「老年」的問題,有這麼多的「長者」為鏡子,我會過怎樣的老年生活?過去辛苦努力賺錢,忙到沒時間想「年老」怎麼辦?同時,覺得老年離我還很遠很久,平常和朋友感慨談論,照社會這樣演變,養兒防老時代已過,找塊空地幾位好友各自蓋房子,住一起,有伴互相協照應,這不正是長青村的縮影嗎?

 

如果這種安養模式是好的又是可行的,為什麼不努力呢?將來是老年化的社會,老人人口佔很高的比例,以長青村模式,不是又創造許多中高年齡就業機會嗎?長青村是有家庭溫暖的社區,也有機構式的服務與照顧,若我們老了有這樣的機構與環境,不是很好嗎?為這樣的理念努力,為自己將至的老年努力,為許多人的老年努力。如果提早十年,我絕對無法做這件事,太年輕經驗不足,社會歷練不夠,而,如果再晚十年,我也無法勝任,因為缺乏體力,也沒有勇氣,更沒有鬥志。

 

曾經朋友來訪,聊了許久,離開前,感喟說道:「芳姿,妳覺不覺得以前所經歷的一切全是為今天做準備」。是嗎?所以,現在我做的所有努力,是不是為將來正在做準備呢?

 

沒及時行孝是心中永遠的遺憾

人生邁過半百年歲,回頭走過的歲月,經歷許多風雨逆境。十多歲失去母親,手肚體會生、離、死、別椎心之痛。至親相繼永遠離開我,午夜夢迴,思念至親的痛,再見不到他們的傷悲,只能用哭泣的淚水發洩。若說還有什麼遺憾,沒有子女不是我的遺憾。,父母、公婆不在了,他們健在時,因年紀輕又事業正起步,沒好好陪伴奉養他們是我真正的遺憾。

 

除這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外,慶幸我是幸福的女人,手足對我很好(父母不在,兄姐妹情感更緊密),關心我,是特別支持我的碩大力量;貼心的小姑,921地震後,固定每月提供兩萬元生活費,自己省吃儉用,卻常買衣服與禮物送我,再貴的水果,只要我喜歡吃,她都買。

 

曾有人問她:「妳為什麼這樣做?」她機靈回以:「只要哥哥、嫂嫂覺得對的,要做的,我們是一家人該支持!」雖然沒有子女,但有一群在餐廳工作的小朋友,與我維持如母子、母女般情誼。特別是近年抵暨大交換的部分學生或教授,很認同長青村的模式,也深愛我們夫妻,改口喚「老爸老媽」的人數增長,若在地圖插上小旗子,實則「我的小孩比任何人還多」!

 

某回,偶然從朋友口中得知,最早支持我接村長,更幫了很多忙的一位友人,竟誤解我們還強調:「天下那會有這樣的夫妻?放著大好賺錢的餐廳生意不做,當全職義工,短時間是可能的,但一年多了,怎麼可能?肯定有利可圖,否則,何來那麼傻的夫妻。」聽聞這些話,連續難過好多天,一想到,潸然淚下,哭了停,停了哭,其他人誤解便罷了,我不在乎,可這位尊敬如兄長的好友也誤解我,多難受。子華語重心長說如何讓妳不難受?我說:「找他談,讓他了解清楚!」「有用嗎?」「是啊?有用嗎?」「當初『村長』是他要妳接的嗎?」「不是!」「妳是為了他才接『村長』嗎?」「不是!」「妳是要做給他看,讓他肯定的嗎?」「不是!」「這就對了,妳管他怎麼看妳,時間會證明一切!」

 

對呀!當初,因為看這些風燭殘年的長者需要幫忙,而,我能做,可以做又應該做,我才接,不為做給誰看,也不是為誰做!何必在乎人家怎麼看我?怎麼評價我?我真想通了,釋懷了,不哭了。過些’時日,這位兄長朋友再來看我們,聊起:「有一陣子,沒來找你們,因為我誤會你們,但,經我觀察、了解、求證,你們是真正的義工。」這位兄長朋友是我們一輩子的朋友了。

 

某些不知實情的人隨意胡說,真正瞭解長青村多少?或許來過一、二次,也許根本沒來過,只是聽說、想像、猜測,以訛傳訛,如果覺得長青村是「問題」或「有問題」,可來深入了解,切莫只看表相。我們從沒公開募款,有多少資源是我們私人的關係努力而來,有多少捐款,是我們的朋友、親人提供的幫助。

 

為什麼不問:這裡的長者三餐是否溫飽?村長是否有能力養這麼多長者、工作人員?我覺得某些單位和個人,對我這村長要求太高,更高估了我,我的能力絕有沒那樣好,什麼事都採最高的標準檢視我,不深入瞭解,卻預設立場傷害我們,不幫我們沒關係,但,不須傷害我們!

 

無畏毀謗盡心陪長者走完生命

 

傷害我個人事小,如果這些長者再失去依靠,良心能安嗎?凡此種種,讓我認知如不瞭解、清楚與知曉,他人做的事,絕不要輕易評斷對、錯、好、壞,否則毫無公平可言。我們真心誠意協助政府解決災後產生的問題,為社會做點事,長青村許多長者是當時的鎮公所、慈善單位轉介而來,絕大部份在接村長前,長者已一起生活,怎形容我是「擁長者而自重」?我的確太天真,不知困難有多大,一時衝動接下村長,如果當時我全面思考,瞭解內外困難所在,打死我都不會接。

 

當時如此混亂,若不照顧這些長者,請問長者如何生活?受災長者的身心特別脆弱,照顧老人沒法空等,因他們沒有時間可等,若無及時的照顧、關懷,很難想像遭遇這樣重大天災,他們如何走出災難的悲痛陰影?

 

想想已有數十位長者在長青村走盡生命,慶幸的是他們不是因受不了災變而辭世,印象最深刻的兩位長者,全是外省籍的老先生。一位在往生前數天,把所有定存單、存摺、印章、身份都交給我,依稀記得有二、三百萬,他沒有子女、家人,長者往生後,依照他的交代,辦理後事,錢交給退輔會,有人責備我:「長青村不是需要錢嗎?為什麼這筆錢不捐給長青村呢?這筆錢在長青村很好用,不是嗎?」妳有機會提領,為什麼不領呢?」「不行,因為沒有這樣清楚的交代」。「可是他不是已經把所有的證件、印章都拿給妳了嗎?」「是啊!長者口頭說過若百年後要捐出來,但,我們不忍心請他立遺囑」。

 

另一位長者往生,我們協助大陸的兒子來台奔喪,辦完後事後,把他遺留的百萬現金,全數分給子女,也有人笑我傻,妳免費照顧長者好多年,可要求他們多少捐些出來啊!可是,我想的是長者離家四、五十年,沒能為子女盡到為人父的責任,如今往生,該留些錢給孩子們!我相信這位長者會希望我這樣處理,因他最後生活在長青村的日子,總聽他提起虧欠孩子太多太脫,沒盡到養育的責任,早期又因他身在台灣,家鄉妻小受牽連吃苦多年……。我能為長者做的是把遺留下來的錢,如數分給子女。

 

如我要圖利,有太多的機會。不是我傻,而是,我相信因果,不該我得的,怎能要呢?

 

脆弱愛哭是洗滌心靈的妙方

 

這些年成為長青村村長,我流下得眼淚比過去數十年流的眼淚還多。原本,我的哭點低,路上見到送葬的隊伍,聽聞奏哀樂,總不自主流下淚,是很容易傷感。但是,當我婆婆離開人世後,心中自忖的是今後能讓我哭的事不多了。孰料遇到921地震,接下長青村村長,我變得更加脆弱。

 

最初,天天有處理不完的事,面對沉重的生活壓力,只能躲進被窩裡哭;有時接獲一筆捐款,不論金額多寡,也感動到淚流不只;見到某些前來關懷的團體或個人,細心貼心為長者著想,用心協助我們,也會不由自主流下淚;那麼多朋友支持、鼓勵我們,為長青村付出,我更是感激流淚;長者往生了,我當然傷感流淚;

見老人家無奈的遭遇,我也陪著流淚;受了委屈,我更放聲大哭,也和長者相擁而泣;

 

現實生活中,我的感受與淚水永遠飽滿,因為長青村有太多感人故事、感人的事蹟、動人的畫面,我沒法理性控制,於是,我真的變為更加脆弱而敏感。

 

「哭是一種發洩,是洗滌心靈的方法」是大姊對我說的話,清晰深深烙印在我心底。是啊!每每哭過,流過淚後,總覺得情緒上沉甸甸的負擔、壓力減輕許多。

更常有人戲謔説著:「芳姿,我看妳樂在其中!」是啊!不然,我該如何自處?記得我要當新嫁娘前一天,爸爸嚴肅說:「這是妳自己選的婚姻,好、壞自己承受、面對,不要回來哭。」突然間,覺得我真的長大了,開始得對自己的決定負

責,其實,爸爸是要求我對自己作的決定與人生負責。沒人逼我做這件事,不樂在其中又能如何呢?我很用心、盡力為自己的決定負全責。

 

常常提醒自己,因我做這件事別給朋友們壓力,參加任何聚會,絕不談起長青村,否則友人以為我要尋求資助?除非友人主動問起,否則絕不主動說起,就是不要因做了這件事,讓朋友們感覺壓力或造成負擔。於是,我更常說來長青村不需要有壓力,不要以為來捐款或提供服務對我們才是幫助,有空前來探望我們就是幫助,因為我很需要鼓勵,特別是朋友們真誠的鼓勵。

 

腦海浮現長者踏實生活的影像

 

經常有人對我說:「妳真傻,照顧老人最沒成就感!」是的,長者不會因我的照顧,身體變年輕變好,只會一天比一天衰敗,沒有任何長者是完全健康的,多少總有些毛病、慢性病,照顧長者看不到成長的喜悅,確有「送終的悲傷」。腦海裡不時浮現多位長者生前平素生活的景象,像煙絕不離手的張伯伯,拄著柺杖慢慢走在村裡,坐在餐桌等吃飯的情景;許伯伯眼睛看不太清楚,習慣拄著杖在村中散步、運動的神情;關伯伯固定坐在某幾個位子上抽煙、沉思、曬太陽,只要看到我遠遠走來,便站起來問好、打招呼的模樣;陳姓阿嬤與林姓阿嬤手牽手一起散步、陪伴的情形;王姓阿嬤看到客人來總開心打招呼;蕭姓阿嬤有輕微的老人痴呆,常常吵鬧說她丟了東西,我就趕去安撫;游伯伯騎著摩托車進進出出的神態。許多微微佝僂的身軀,緩慢的動作,滄桑的面容等等,搭配其他長者的特有表情、聲音、身影等等。這些長者的人生最後一段路是我陪他(她)們走完,是我為他們送終,用操辦父母後事的簡單而隆重禮俗,真誠用心相待。

 

整理往昔我們生活與建設長青村的影像,內心感觸紛陳雜亂。長青村的建設從無到有,漸趨完善,災震後憔悴的長者進步到神采煥發,卻敵不過時間的催促,漸漸衰老,接棒似的一位又一位走了,長者人數明顯少了,照片中的長者令我懷念、有感傷、有不捨,卻也有欣慰。

 

也許長者們生命有不如意的痛苦過往,可是,人生最後階段生活在充滿關愛的長青村,終至往生,劃上生命的休止符,之於我是由衷又無限的感恩。

 

謝謝一路有你們的陪伴

 

生活在長青村,付出全部的精神與時間,無捨晝夜,盡心盡力。但是,付出的是有形,回饋卻是無形的。坦言有時我甚至覺得,得到比付出更多——長者待我如子女般疼惜、關愛,深怕我太操勞,身體負荷不了,為我準備食物補身子,不時呵護我;若我外出,會主動為我鎖上房門,守護著我;生活上,偷偷交代工作人員某些細瑣小事,別讓我知道,怕我擔心煩惱,維護著我。尤其是我生病時,工作人員像家人般照顧我的生活起居,幫忙分擔因忙公事而疏忽的家事活兒;分散我的壓力、分擔我的責任。因長青村而結識許多有愛心的朋友們,無私付出,這份善因緣,讓我接觸更多人性善良、光明、溫暖面向。

 

回首來時路,風風雨雨,坎坷艱辛,我始終懷抱感恩的心,感謝先生、手足、朋友們的陪伴,讓我不覺孤單無助。更感激那樣多的人前來幫忙與捐助,使我不恐懼面對開門七件事、工作人員薪資與所有開銷等。感謝工作人員們的付出,如果沒有你們的用心、愛心、耐心細心和包容心,照顧好長者,憑我一己之力怎能讓長者安居?感謝所有幫忙、協助長青村的每位朋友的支持與肯定。也謝謝曾經毀謗與打擊過我的人們,讓我更加認真與勇敢堅持下來。

 

千言萬語,無法傳達我最真摯的感恩,現在要大聲高喊:「一路有你們的陪伴,真好!深深感謝!」